高宏的:热水联想曲

热水联想曲
高 宏 的
（2018 年 11 月 30 日）
11 月 28 日傍晚，我随机关老干活动来到了一个叫热水镇的温泉度假 村。我们来到的这个热水镇隶属广东河源市下属的和平县，由于地下热水 资源丰富，已经建起好几个温泉度假村。该地属于九连山区，一路上都是 群山绿树，景色宜人，粤赣高速公路在其中穿行。
见到“热水”这两个字，不觉令我联想起“热水”这个地名：“我曾 经来过这里。我曾经在夜空下第一次洗天然热水澡”。但仔细追思，才慢 慢打开记忆的阀门，历史的脉络慢慢恢复到大脑中。其实，我曾经到过的 热水，离这里还有几十公里，它在河源市区东北方约 20 公里，那里是现 在粤赣高速公路和梅河高速公路的分叉点，我们乘车途径那里。
记忆让我回到五十二年前。
1966 年 5 月，“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在全国兴起，我所在的华 南师院附中在 5 月 27 日贴出了本校第一张大字报，成为继北京大学 5 月 25 日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后的全国第二张大字报。6 月 4 日，中共 广东省委派出的工作队进驻华师附中，这是全国“文革”中第一个派出的 工作队（有的地方称“工作组”）。之后的 7 月至 10 月，中共中央中南局 专门为华师附中“文革”运动召开过四次常委会议，这在全国绝无仅有。 附中在“文革”初期，一直引领广州地区的运动主流。
1966 年 8 月 18 日，毛泽东在北京第一次接见红卫兵，在已经点燃的 “文革”烈火上又浇了一大桶油。至 10 月 18 日，毛泽东已经五次接见红 卫兵，大串联如同潮水，涌入北京和各大城市。这些巨大的流动人口，给 铁路和公路交通造成极大困难，有的地方连粮食供应都连连告急。
这时大连海运学院有 15 名红卫兵徒步串联到北京，得到中央领导的 一致认可。10 月 22 日，人民日报就此发表社论《红卫兵不怕远征难》， 同时发表了人民日报社记者撰写的专稿《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肯定这种 做法是“创举”。林彪指出：“毛主席是支持同志们步行串联的。步行串联 的好处，可以广泛地接触群众，接触社会的各个方面，更深入了解社会主 义社会的阶级斗争。可以更好地向工农学习，在更广阔的范围内，传播毛 泽东思想。这样做，对于革命师生进一步领会毛泽东思想，领会毛主席的 正确路线，是大有好处的。”10 月 28 日晚，周恩来在一个总结讲话中进 一步明确：“大串联要徒步进行”。中央文革也积积鼓动这一做法。在此形 势下，全国各地的红卫兵迅速行动起来，纷纷成立各种名义的“长征队”。 很快，一个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上千万人的步行大串联开始了。
11 月上旬的某一天，我与我们班的团支书何苏义和班长陈嘉申组织 了一个“毛泽东思想长征队”。这个长征队不讲出身，不分派别，全部是 本班男生，包括我的大弟弟，共十三人。我们基本上是十六七岁，最小的 是我的大弟弟十五岁，最大的十八岁。

1966 年 11 月 18 日上午，我们背着背包，打着红旗，带着锣鼓，唱着革命歌 曲，从学校出发了。 我们各自买了一些毛主席像章、《毛主席语录》及毛泽东著作单行本，沿途分发给一些农村小孩，作为“自觉宣传毛泽东思想”。
那时农村的孩子都很纯朴，当我们送给他们这些礼品时，都会说声：“谢 谢！”有的还加多了“叔叔”两个字。那时我们都是青少年 ，初次听到这 一称谓，都感到十分新奇。
我们沿着全是砂石路的广汕公路，一路经增城到了黄山洞。在那个学 习毛主席著作标兵的农村，停留了好几天。
11 月 28 日，我们到了当时的河源县县城城关镇。29 日上午，我们徙 步五公里，到新丰江水电站参观。早在上初中一年级时，我们在地理课的 乡土教材上就知道了新丰江水电站的大名。此时，我们当然要看看这座广 东第一的大型水电站。
从水电站一头走到另一头，水电站有专门工作人员给我们讲解。他们介绍 了电站的建设过程，讲述水轮机组的发电情况。还告诉我们说，水库共有 一百多公里长，最大的鱼有一百多斤。
30 日中午，我们由河源县城关镇出发，走了 20 公里，在傍晚到达热 水镇。那时的热水是个不大的村庄，在村口，有两个很大的露天洗澡池。 这个池子是用大石块砌成的，里面是天然热水。地下温泉水从一头不断流 入，保持水温及清洁度，男女老少都穿着简易便装在里面泡澡。在旁边， 还有个流动水的池子，但见一些妇女一边聊家常，一边洗衣服。
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天然温泉，见到此情景，也就顾不上什么“害羞”， 按照乡俗，一个个穿着裤衩，欢快地泡热澡水了。
天上闪着颗颗星光，初冬的寒风阵阵吹来。老人、壮年男子、青年妇 女、都在热水池内一边泡澡，一边低声细语，不时也会传来儿童打闹的嬉 笑声。
洗去身上的汗液，搓搓皮肤上的老泥，消除一天的行军疲劳，深深呼 气放松。哇！我们见到温泉了，我们与许多乡民一起泡热水澡啦！ 当晚，我们继续行军，这是第一次走夜路。到午夜时分，我们来到了 著名的灯塔镇，这是一个交通枢纽。
说灯塔是“镇”，其实那时的人口也十分稀少。我们到时，没有一盏 灯光，一片漆黑。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公交车站，除了一个简易又狭小的棚 子外，连个能坐的椅子都没有。好在地面还算平整，我们打开背包，用塑 料布铺在地上，一个挨一个地和衣而卧，连翻身的位置都没有。后半夜， 我们不时被冻醒。
就这样，我们一热一冷地度过了这一天。这一天是 1966 年 11 月 30 日，离今日，整整五十二年了…… 这真是：斗转星移换新天，热水五十二年前。云蒸霞蔚青山秀，水热 依旧是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