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一趟日本生态乌托邦,创始人让我感受宇宙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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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讨论 | 贡献2021年7月10日 (六) 22:55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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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木之花”,这个名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能并不熟悉。它是一座位于日本富士山脚下的小村庄,因践行环境友好、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而闻名,在日本乃至东亚地区的生态农业领域,都是一个较为知名的案例。

在一次中国国内组织的生态农业考察中,世界说的一位作者也探寻了这个村庄。她发现,维持这个社区运作的,不仅仅是生态主义的生活方式,还包括财产公有、自创宗教信条、创始人地位至高无上等更具争议的方式。

起初,我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生态旅游。

为了去往这个知名的生态村庄,我们从东京一路乘坐新干线到达静冈县,又从静冈县乘电车到达了富士山脚下的富士宫站。站外有一名女性在迎接我们。

这位女性名叫古桥道代,能说流畅的英语。她说自己是国际生态村联盟的成员,在加拿大留过学,所以担负起了这个村庄的外联以及接待游客的工作。

接到我们后,古桥亲自开车把我们从车站送往村庄。一路开进村庄,蜂蜜养殖园、酱油作坊,一个个小房子分布在田间,阴天雾绕,并不能清晰地看到富士山。

“木之花”接待客人的地方,有十几间和室,取名叫“木之花庵”。除了我们,还有其他来自不同国家的客人,每间可容纳两到三人。门上挂着写有各人名字的木牌。


● 我们居住的房间 / 世界说

接待游客是“木之花”主要收入来源之一。在这里,一晚的住宿加三餐每人5100日元,约合人民币320元。

穿过走廊,往食堂走去,这里是兼作会议厅和活动场地的地方,有几十名“木之花”村民已经开始吃饭了。“木之花”吃素食,没有肉类,食堂提供各种精心制作的新鲜蔬菜和玄米、南瓜蛋糕。

吃完饭稍作休息,我们便开始与“木之花”村民一起下田耕作。之后五天的体验时间,我们都会在田里干活,摘蓝莓,做陶艺,许多生态旅游项目包含的内容,他们也都有。如果天气好,一抬头就能望到世界闻名的日本圣山“富士山”,蓝天白云让幸福感被放大无数倍。

晚饭后则是会议时间,大人和孩子分开坐在不同区域,每张桌上围坐几人,谁都可以自由发言,麦克风被传递着。这些会议上多是讨论“木之花”内部事务。

我们一行有13人,算是一个大团队。那晚的会议主题就是迎接我们。古桥道代向我们介绍了“木之花”的内部规则,比如吃饭之前要祈祷,这是日本人都有的习惯。不过在这里,普通的一句祈祷语会被重复多遍。大人的会议结束后,则是一群孩子像小大人一样讨论他们的事务。

对食物的敬意,对自然的尊崇,以及非常友好融洽的气氛打动了我,这里的一切如同事先想象的一样美好,“木之花”就像在林间一朵盛开的小花,遗世独立。


● “木之花”的食堂 / 网络

财产共有的公社生活

但是事情逐渐向着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其中一天下午,“木之花”为我们准备了展示讲解环节,由古桥道代主讲。这也是包括在我们交纳的费用里面的。

一间和室会客厅里,有投影仪和幕布。大家席地而坐,古桥道代从“木之花”的起源开始讲起。随着讲座逐渐深入,渐渐团里的小孩子们却打起了哈欠,大人们也有些走神。

据古桥道代说,“木之花”名字来源于富士山的主神木花咲耶姫命,1994年创立,当时有20位成员,包括5名小孩。到现在已经发展成为100多人的社区。

与其说它是一个生态村庄,不如说它是个带有宗教色彩的小团体。据称,这个团体最初是由一个叫做“爷爷”(Jiiji)的人于爱知县发起。后来,组织中的20人自称在和“爷爷”的交流中得到了“心灵的净化”,于是从爱知县来到富士山下,建立了一个这样的村庄。


● “木之花”最初成员 / 网络

“木之花”的成员践行着“共产主义”式的生活,共同劳作,共同生活,没有私人财产。社区中平均分配,每年社区总收入扣除成本剩下的均摊在每个人的户头,但是即便是这样,也不是个人的财产,是属于公有的,只是暂存在个人的账户上。

平时如果需要额外开销,则需要在大人会议上讨论。据“木之花”成员说,由于吃住一道,工作离生活区域很近,生活和交通成本低,所以暂时还能维持在低收入下的生活。


● “木之花”村外的景象 / 世界说

古桥道代随后讲解了很多宇宙相关的知识,以及“木之花”中一些将事物神格化的行为,比如大人和小孩子们对着南瓜唱歌。当我翻译后,团里的中国小孩子扑哧一下笑了。

考察团成员对“木之花”的共产主义式的生活更感兴趣,来自于中国的我们,在日本对着“个人无私有财产,共同劳作,共同生活”的“木之花”成员,不停地发问。

“成员真的没有任何私人财产么?”

“是的,在加入‘木之花’之时,私人财产会归公。”

会后,团长拉住我,悄悄地问,你觉得刚才的会议如何。

感觉怪怪的,可能是我没达到理解感受宇宙召唤的境界吧。


● “木之花”讲解社区经济用的PPT / 世界说

神乎其神的宇宙观

如果说下午的会议是让我们对“木之花”半懂非懂,那么晚上的“中日韩会议”则更是披上了一层神秘主义色彩。

那天晚上进入食堂的时候,每个团员都注意到了“中日韩会议”几个幕布上的字。过了一会,一位光头的先生登台,做了发言来欢迎我们。

他叫古田伟佐美,就是“木之花”那个被称作“爷爷”的创始人,现在被大家称为“Isadon”。他讲到,他在富士山上的时候,突然头顶有一束光照射,他感受到了神的感召,于是创建了“木之花”。

讲述完自己的“神迹”之后,古田开始讲起了他的世界观和宇宙观。他说,我们都是地球的兄弟姐妹,并在天然循环之中承担着地球这一个生命体的一部分。这就是全息的东方智慧和Katakamuna的世界观。


● 被称作“Isadon”的创始人古田伟佐美 / 网络

Katakamuna文明来到亚洲的时候,日本列岛还是和亚洲大陆联在一起的。Katakamuna一直被封印了6000年。但现在,随着银河系的冬至黑暗的最高峰2012年12月21日的到来,封印被最终解开。时代已从西方的物质文明转向了东方的精神文明。

他们素食的习惯也与宗教叙事紧密相关。“木之花”认为,当人们吃肉的时候,动物们被屠宰之前的恐惧和怨恨的振动波会转化为毒素进入人类的身体,污染人类的灵性。

之后是一些歌舞乐器表演,然后主持人邀请我们每个人上台表达自己的感受。我呢,则是自己中文发言,自己翻译。一晚上下来,已经口干舌燥。

快结束了,Isadon说,特别感谢今晚给我们做翻译的朋友。全场响起掌声。一位日本阿姨给我送来茶水,居然是跪式服务。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怎么敢当。

这一通宇宙真理听得我们全团人都似懂非懂,团长后来跟古桥道代提出,最后两天的行程,能不能取消“木之花”演讲的部分,我们想多看看自然,接触一下这里的生态农业。

古桥拒绝了,她说这是这个套餐服务里的,可以帮大家更好地了解“木之花”,他们接待所有客人都会提供讲座。

当晚,大家睡在和室的榻榻米上,看着纸糊的拉门透出来的缕缕微光。

饱受争议的乌托邦

比起环保生活方式,这个乌托邦的另外一面给我的印象更加深刻:一个神一般的创始人,有着绝对的权威和领导地位,一个人人服从的社区,没有自己的财产,“自我身份认同”意识非常低。有着自己建立的价值观和社会体系,和外界几乎隔绝……

离开“木之花”后,我特地查找了相关资料,发现这个乌托邦确实饱受争议。

日本专门报道政府官员和艺人丑闻的杂志《周刊文春》于2014年刊载过文章,指“木之花”内部疑似存在用暴力使成员“强制服从”的现象。


● 《周刊文春》对“木之花”的报道 / 网络

文中指出,在“木之花”,创始人古田对于男人来说是“父”一样的存在,不服从古田的人会被殴打。有一位前核心成员就表示,因为和古田对未来发展计划有分歧,而被打了三十多下,而古田本人却将殴打行为称作“爱之鞭”。

“木之花”另一项业务是为患有抑郁症、综合失调症、酗酒等人群提供疗养项目。其中一个环节就是一周一次和古田伟佐美面谈。古田迄今已经和超过一万名疗养人士面谈过。但是有疗养人士说他们甚至被要求”土下座”(日本一种五体投地谢罪或者请愿的方式)。

《周刊文春》进一步指出,“木之花”内部存在性侵行为。文中,一位自称“木之花”的前成员甚至表示,创始人古田伟佐美和社区内多位女性发生过性关系,曾有女性试图反抗,但是并未成功。

对此,“木之花”并没有给出正面回应。

离开“木之花”的那一天,村民围在我们的车边挥手告别。不可否认,经过几天的朝夕相处,这里的食物和村民的友好都让我们印象深刻,然而它不为人知的另一种面相也在我心中留下了永久的疑问。直到如今,这个富士山下的乌托邦依然在如火如荼地开设“大人会议”和对宗教观、世界观的宣讲,但他们饱受争议的一面,却仍未被调查清楚。(责编/朱凯)

一番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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