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卷最大的风险：赢家诅咒

文/端宏斌
很久没有写经济学话题了，今天就来写一篇。
在上一篇文章《我躺平的快乐生活》中，我提到我绝不参与内卷游戏，因为内卷的性价比非常低，你需要投入非常多，才能获得有限的好处，所以聪明人不要去内卷。
以前我讲过一则寓言故事：
话说在江湖之上，每个练武之人都想要称霸武林，但是从哪里才能搞到武林秘籍呢？这个东西轻易是搞不到的呀，拥有秘籍的人也绝对不会公开。此时岳不群拿到了《葵花宝典》，而他突然大发善心，自行购买了活字印刷工具，散尽家财，全部用来印刷《葵花宝典》，并且以相当低的价格向所有江湖同人出售此书，基本上人人都能买得起，人人有功练。
江湖上各路豪杰得知此事，纷纷赞叹岳不群真君子也！同时买一本回家研究。翻开第一页就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很多人开始打退堂鼓了，但是有些不要命的还真的自宫了，果然武功大涨，江湖排名不断提升。看到别人的排名不断增长，剩下的人相当嫉妒，于是也咬紧牙关挥刀自宫！就这样，每个人都自宫了。
此时练功出现了严重的内卷，因为人人都自宫并且学会了葵花宝典，就意味着谁也打不过谁，他们的武功排名又恢复到了原样。江湖又回到了从前的江湖，但是每个人的小鸡鸡都永远消失了。
更要命的是，很快社会价值观发生了剧变，大家都讲法律了，不流行打打杀杀的了，有什么矛盾都好好坐下来谈，一般不打架。此时也没人以武功来排名，相反，开始以财富来排名。
岳不群这时候又冒出来了，他说：我并没有练此功，所以我是目前唯一还有小鸡鸡的人，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通过贩卖这本《宝典》赚到了难以想象的财富，变成了首富，如果按照财富排名的话，我是第一，谢谢大家的支持！
江湖人士纷纷痛骂岳不群真是个伪君子！但又有什么用呢？首富岳不群说的话成了经典语录，变成了青年学子的创业偶像和财富导师。又有谁会去理睬那些自宫了的人呢？
寓言故事还不够直观，下面举例说明。
在我们生活中有一个内卷到极致的例子，那就是一线城市的学区房。我去年曾经多次呼吁不要再买学区房了，理由是，学区房内卷已经引发了管理层的高度重视，由于教育政策是上头制定的，只要他改一改政策，你的投资就血亏。
上海有个学区房神盘，叫“高兴花园”，就这么一个老破小的房子（房龄超过20年），因为有多个学区概念加持，去年最高位竟然达到了接近10万元一平方米，而且放出一套房子马上就能成交。


高位抢到房子的人，都觉得自己很勇敢，哪想到没多久就出了双减，同时出台多个政策严打学区房炒作，追高的朋友现在一套房半年就亏掉160万。我去年还说过，学区房这东西没有底，你最好是赶紧跑，跑得越晚套得越牢。

经济学上有个概念叫“赢家诅咒”，有学者发现，那些拍卖会中标的赢家往往接下来的收益非常差，因为他们支付的价格经常超过物品的实际价值，这些人的出价超过了所有人，所以赢得了拍卖，但接下来的诅咒才刚刚开始。
关于赢家诅咒，我再说一个让很多人细思极恐的事实，很多人千方百计想要北京上海的户口，是因为这些城市的教育资源丰富，说白了就是大学录取率更高，但是北京、上海每年能够落户的人很少，所以只有精英才能留下来，那么这些精英的子女真的能享受到更高的高考录取率吗？我认为不会。
之前有人算过一组数据，每年全国985大学毕业的本科、硕士加博士，总共30多万人，其中跑去北京的有20%，差不多要5万人，而每年北京的一本名额也就1万多人，不到2万，再算上北京本地人，北京985毕业的家长，你的娃只有10%不到的概率能上一本。到时候你的娃一定会怨恨你为什么要搞一个倒霉的北京户口！
你要明白，2021年的高考数据是反映了18年前的人口出生情况，而18年前是2003年，那时候北京才1400多万，而现在北京人口是2100万，其中多出来的大多都是外地精英，他们跑来北京当然是看中这里的资源，都想来分一杯羹，那么到时候所有人分到的羹都会严重缩水，这是必然的事情。
下面我们来看一组有趣的数据：

以上是三个人口流出省最近三年的理科一本分数线，你会发现分数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下降。这三年对应的出生年份，分别是2001、2002、2003，你要知道，这三年是房价还没有正式起飞的三年。此后一线城市房价就开始一飞冲天，本质是大量人口涌入一线城市，跑去争夺资源。
很多人都知道一线城市高考容易，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一线城市考试容易，是因为考生少而录取人数多。可是从2003年开始，一线人数暴增了，但录取人数是固定的，并不会因为人口增长而变化，这必然就导致录取率一路走低。
能够落户北京的全是精英，这帮人特别重视教育，教育内卷就是他们搞出来的。这就意味着，北京的高考难度很快就要直线上升。而黑龙江的高考难度将持续下降，到时候你就会发现，还不如把户口从北京搬回黑龙江呢。
那些成功落户一线大城市的赢家，很快就会发现，诅咒降临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自家孩子能上985的概率还不如留在老家。所以我想提醒你一件事，这个世界是动态发展的，千万不要用静态的眼光去看待动态的世界，你早晚会吃亏。那么多人跑去争夺一线城市的优良资源，但资源再生率赶不上定居的人数，到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当年信仰的竟然是错的。
当他们回顾一生，他们会发现，自己付出的远远超过得到的，在努力了那么多年之后，可能生活质量还不如在老家的同学，在老家高考甚至还容易些。这就真的要欲哭无泪了。
接下来的问题是，为什么人人都知道内卷不好，但还有那么多人挤破头要去卷呢？我的理解是这样的，眼界决定一切。我以前说过，在现在的中国，上层的有钱人、有权人比较迷信，底层的农民也比较迷信，只有中层上班族、打工仔不迷信。这些不迷信的中产阶级，愿意为了确定性付出一切。
对中产阶级上班族来说，这世界是无比确定的，好好念书就能上好大学，上了好大学就能进好公司，进了好公司就能拿高薪，拿了高薪就可以按揭买大房子，然后就可以结婚生孩子，这一套流程已经成了他的信仰。
中产阶级上班族特别惧怕不确定性，为此他们宁可放弃各种机会也要追求稳定。对他们来说，只有确定性的东西才是好东西，但凡要冒一点点风险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尝试，这套逻辑已经深入他们的骨髓里。
为什么这些人一边咒骂内卷，一边还拼命内卷呢？就因为他们认定，内卷的胜利者必然是最确定的赢家，哪曾想到，原来赢家也会遭遇诅咒啊。